TXT小说下载网 > 汉武大帝 > 第213章

第213章

最新网址:www.sjwx.info
特别是“跃马”和“马踏匈奴”的雕塑,形神兼备,呼之欲出。人们都说那是霍去病的灵魂转化成石马来护卫大汉社稷的。

茂陵邑的百姓更是传得分外神奇,说是一天夜深人静时,一位商贾夜出入厕,忽然听到邑外喊杀连天,远远瞧见东北角的电光闪闪,两位年轻将军乘着天马,在空中杀得难解难分。忽然,就看见星光下一道孤光,有颗人头咕噜噜落了地,第二天早晨去看,却是一块石头。人们从此就断言,霍去病并没有去,他就在茂陵为皇家守陵。

元鼎元年冬十一月,这是个雪落长安的日子,褚大、徐偃和侍御史们从郡县回来了。朝会上,张汤力主对已下廷尉诏狱的太守们处以斩刑,以大张盐铁官营局面。

他的谏言获得了廷尉司马安的积极响应。

其实,在处置触犯刑律者这点上,庄青翟、严异与张汤并无根本冲突,只是他们认为盐铁官营的案子,从京都到地方牵累数十万人,有违常理。

因此,庄青翟和严异再次主张,廷尉府和各郡县有司务必认真甄别,不要造成冤案。对于被裹挟的百姓,好让他们尽早回到家乡去。

刘彻在这些日子最关心的还是新政的推行。当着大臣们的面,他严厉责备了庄青翟和严异,说他们优柔寡断,办事不力,要他们多向张汤学习,并当殿准了张汤的奏章。

庄青翟和严异直到走出未央宫前殿,仍然是一头雾水,不知该向张汤学些什么。

京城杀戒一开,各地的人头也就像切瓜砍菜一样不可遏止。每天从地方传来的充满血腥味的文书让庄青翟十分纠结。

他做了一个估算,如果照这样杀下去,人数会远远超过当年的巫蛊案。

他没有勇气,也没有胆量将这个实情报告皇上,心里一直叹息:唉!要是汲黯在就好了。

而严异则从此以后,就越发地沉默了。

他一想起散朝那天张汤冰冷的目光,就心里发慌,有种大祸临头的恐惧。

他不再到庄青翟府上讨教,怕因此而连累了丞相。

冬深的日子,他一人骑着马,到郊外去了。

出了长安城,向西北走大约几里地,就是渭河。河水早已封冻,看上去白茫茫一片。河的拐弯处,枯槁的芦苇被雪压得严严实实。但就在这冰天雪地间,一株腊梅正孤独地在开放,在银色的背景下金灿灿的。虽然只有几朵,却是生机勃勃的。

严异在梅树下站了许久,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忽然有了一个发现:自那天朝会后,他变得不会说话了。嘴里表达的总是跟不上心里所想的。

严异觉得脚趾有些发麻,他知道这是天冷的缘故,在最后看了一眼孤梅后,就转身向岸边不远的酒店走去。

酒旗被雪冻得生硬,沉沉地垂着。客人也不多,严异进店,示意要了两样小菜,一鼎热酒,正要驱寒,却被一声“严大人”给打断了。那人一边拍打肩上的雪花,一边和严异说着话:

“严大人不认识在下了?”

严异觉得面生,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那人便笑道:“严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在下就是御史台的杜侍御史啊!”

严异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表示认识了,并邀他在自己对面坐下。

杜侍御史也不客气,从鼎锅里盛了酒,然后自己饮了。

刚刚从郡县巡察回来的他很快就把话题扯到盐铁官营上来。

“严大人可知,下面都感到盐铁官营多有不便呢!”

严异不答话,只是埋头喝酒。

杜侍御史又道:“听说严大人也在朝上言说盐铁官营诸多弊端。”他说着,还伸出大拇指赞扬严异敢于直言。

严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嘴唇动了几下,依旧是毫无声息。

这场酒喝得十分沉闷,午后未时一刻,严异丢下杜侍御史,自己一人出了店门,上马回城去了。一进府门,就坠入梦乡。直到后半夜,他才被府令焦急的声音喊醒。

“出什么事了?”

府令急道:“廷尉府来了不少府役,声言要见大人。”

严异很坦然地笑了笑,起身穿衣。“本官平日两袖清风,怕什么廷尉府?”

他刚刚走进客厅,连招呼都没有来得及打,就听为首的队史喊道:“拿了!”

府役们立即上前,给严异戴了镣铐。严异一边抗争,一边问道:“你们这是为什么?”

队史出示了御史大夫手令说道:“奉御史大夫令,今以‘腹诽罪’捕你,有理请到廷尉府讲吧。”

“腹诽罪?”严异的嘴嗫嚅着,最终没有辩白。

腊月初,严异以“腹诽罪”被判处弃市。

那天倒是没有下雪,天空阴沉沉的,张汤像当年对李文一样,早就在严异的口中安了钢卡,直到他人头落地的那一刻,也没有给这世界留下一句话。

张汤为自己发现这一罪名而兴奋了好些日子。

他以此对刘彻陈奏道:“今后谁敢在内心非议朝政,严异就是下场!”

第十三章 连环案毁两重臣

丞相府现在的人员十分充实,仅长史就设了三位。

这可不是三位平庸的人物,他们分别是曾做过主爵都尉的朱买臣、做过右内史的王朝和做过济南王相的边通。

从表面上看,派遣巡察使的谏言是庄青翟提出来的,而其实都是出自这三位幕僚的主意。

他们的本意是要借丞相的政绩压一压张汤等人的气焰,以泄各自在任上饱受欺凌的恶气。却不料这事反而被张汤接了过去,又一次成了向皇上邀功的机会,并且还白白搭进了右内史和大农令两条人命。

自严异以“腹诽”罪判处弃市以来,塾门往往是“一鹞入林,鸦雀无声”,只要远远看见张汤过来,朝臣们就都封了口,一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生怕因为嘴唇动了几下惹来“腹诽”大祸。

可人总是“终日而思”的精灵,封得了口,封不了心。

这会儿,丞相署中三位长史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激愤,议论起近一年来发生的是是非非。

说到义纵,大家心知肚明,他不是死在拘捕杨可下属这件事情上,而是在不治京畿之道,太怠于职事了。

至于严异就不免太冤枉了,这么一个忠于职守、勤政廉直的人却遭此下场,实在是太悲惨了。

朱买臣在火盆边暖着手,看着窗外的春雪,纷纷扬扬地飘过官署回廊,在墙根落了薄薄的一层。他触景生情地长叹一声道:“雪里埋尸,终不得久啊!”

正在起草公文的王朝停下手中的笔道:“听阁下的语气,这是话里有话啊!”

朱买臣伸了伸脖子,神秘地问道:“想听吗?”

边通就在一旁打趣道:“你就别卖关子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买臣掩上门,说话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位同僚听得见。

“知道么?御史大夫当年办的李文一案近来有了新证。当年李文被牵扯进巫蛊案,就是张汤用钱买通小吏鲁谒居做的假证。事隔多年,有人看见张汤不惜屈御史大夫之尊,亲自为他按摩病足,怀疑其有把柄握在鲁谒居手中。鲁谒居死后,他的弟弟犯了事,想通过张汤帮忙,孰料他竟然佯装不知,这下便惹恼了鲁谒居的弟弟。他一纸文书,将当年张汤与鲁谒居合谋诬陷李文的事告到了廷尉府。”

朱买臣说到这里,眨了眨眼睛道:“据说,接到这文书的是廷尉府的一位中丞,名叫减宣。此人与张汤有隙,于是便私下里把案情查得清清楚楚,但却慑于张汤今日的权位而没敢上奏圣听。”

边通思索道:“阁下的意思是,这事若是让皇上知道了……”

“呵呵……”

“呵呵……”

三人相视而笑,那意思都在不言中。

王朝做了一个握拳的姿势:“到时候,新账老账一起算,不信扳不倒这个奸佞。”

门外响起踩雪的脚步声,三人急忙打住话头,回到自己的案几前,一本正经地批阅文书。

进来的是丞相庄青翟,他一屁股坐下,气喘吁吁地骂道:“小人!十足的小人!”

朱买臣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丞相一定与御史大夫之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他一边整理案头文书,一边劝解道:

“大人何必和这个奸诈阴险之徒生气呢?”

庄青翟长叹一声道:“能不招他倒也罢了。皇上竟要张汤追究老夫的失察之罪呢?”

朱买臣“哦”了一声,他是知道这事的原委的。

自大司马霍去病去世后,皇上一直精神不振,早朝的时间比过去短多了。已过了四十岁的皇上也越来越听不进逆耳的话。

就在这时,又发生了孝文皇帝寝园瘗钱被盗的案子。

这瘗钱是埋在地下专供亡灵用度的,先帝的瘗钱被盗,这是继李蔡盗卖景帝寝园堧地之后又一重大的案件。庄青翟不敢怠慢,立即找到张汤,相约在朝会上面奏皇上。

“先是李蔡盗卖堧地,现今又有人盗掘瘗钱,人心不古如此,我朝这是怎么了?”

张汤道:“此案干系重大,下官亦不敢妄断,还是奏明皇上为妥。”

“本相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依本相看来,此案像是乡野无赖所为。”

张汤道:“这很难说,李蔡不就是一个例证么?”

“御史大夫精通我朝律令,既是如此,你我就如此奏明皇上了。”

“好!一切就依丞相。”

谁知到了朝堂,张汤却一改宫门前的承诺,声言他不知陵园瘗钱被盗之事,倒认为丞相奉诏祭祀,经常出入于陵园,有失察之责。
最新网址:www.sjwx.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