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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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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而由北向南,沿弱水而进,与霍去病大军会合,而后继续西进,经过小月氏,再转向东南进击,进至祁连山与乌盭山之间的弱水上游一带……”

“且慢!让朕来想象一下。而后,我军突然出现在浑邪王和休屠王的背后,将匈奴北撤之道堵死,使河西地区的匈奴军处于孤立无援之境,最后一举而灭之!”刘彻的手紧紧地压在那一大片土地上,浊重的呼吸掀起丝绢的一角。

“皇上圣明!”

张汤一直没有说话,当皇上说到断匈奴北归之路时,他脑际中忽然闪现出一个人来,于是立即禀奏道:“皇上,臣还有一计,当可使敌不战自乱,而我军则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刘彻眼睛一亮:“爱卿说的可是昆邪尔图?哈哈哈!朕怎么把这一招给忘了,浑邪王投鼠忌器,必不敢与我军决战。”

张汤接着道:“倘若他率部来降,大汉收复河西之地则指日可待!”

“爱卿所言,正合朕意!议事结束,汲爱卿即刻前往典属国府传朕旨意,以上宾之礼待昆邪尔图,促其劝降浑邪王。哈哈哈!今日是朕最感快慰的一天。”说到这里,刘彻从内心发出爽朗的笑声。

“臣还有话说。”汲黯忙道。

刘彻在这样心境下是愿意听任何话的,他笑道:“这半晌没有听到爱卿的声音,你有何高见,快快说来。”

“虽说现在战事仍在进行,但有一件事情必须从现在就开始考虑。河西置郡,需选择善守土御敌者为太守。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还请皇上明察。”

“这个朕已想到了。”刘彻很感念汲黯总是比别人先看一步,这样的人虽多倨傲,却总能在紧要关头呈奉良策,“爱卿不妨西出陇西,一则劳军,二则考察河西山川地利,为置郡筹谋。”

“皇上垂爱,臣铭感肺腑,只是一则臣早已不在主爵都尉任上,劳军赏赐事宜理应由主爵都尉府承担;二则是郑当时大人近来提醒臣,去年关中大旱,京畿屡有饥民聚众滋事,臣作为右内史,除暴安良责无旁贷。臣请皇上由现任主爵都尉朱买臣前往河西劳军。”

刘彻捻着胡须,沉吟了一下道:“这个朱买臣,处事倒是谨慎,只是朕觉得他书生气太重了些。不知丞相以为如何?”

李蔡道:“内史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只是近来朝野风传,这个朱大人刚休了糟糠之妻……”

“丞相此时说这件事情干什么?”汲黯拦住了李蔡的话头,“此非朱买臣见异思迁,实因早年其妻嫌贫爱富,弃他而去。他流落京师,蒙严助举荐,得沐圣恩。前年他回故里省亲,其妻跪于门首,欲续前缘。他怒其趋炎附势,遂命随从捧水一钵,泼于地上,意为覆水难收矣。”

“好!朕就准奏,命朱买臣西出陇西劳军,辑录河西民情,最迟年底以前,要在河西置郡。”

这时候卫青说话了:“皇上!臣……”

刘彻笑着摆了摆手道:“爱卿的意思朕明白,可……可朕更清楚,如此大的战事,朕身边不能没有爱卿的参赞谋划。”

卫青收回期待的目光,比起在前方冲锋陷阵,坐镇朝中远不如取匈奴首级过瘾。但是皇上的信赖让他不好再说什么,此刻他的心境杂陈了多种滋味,毕竟担当重任的是自己的亲外甥。但对一个用边关冷月浇铸铁甲、用塞外胡霜砥砺剑刃、用累累战功赢得将士尊敬的将军来说,不能直接与强敌对于阵前,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昆邪尔图睁开惺忪的睡眼,觉着阳光十分灿烂,刺得他的眼睛有些迷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清了窗外的景色。

牡丹花在艳阳下摇曳着绰约的风姿,远远看去,花瓣上的露珠映射着太阳的光泽,虽然这是短暂的耀眼,但它们依旧为这个世界留下了自己的风采。

…文…木槿花从浓密的树叶中伸出羞怯的脸庞,调皮而又浪漫地送给这个世界第一缕笑靥。

…人…而从地下冒出的嫩笋,在短短的两个多月间,长得和老竹一样高了,翡翠色的枝叶在晨风中吟唱着五月的惬意。

…书…沿着竹林旁边的小径往前看,那是驿馆的第一道门。此刻,正有几位婀娜的侍女端着面盆和早膳,婷婷袅袅,晨风轻盈般地上楼来了。

…屋…睹物思人,昆邪尔图的眼睛模糊了。此刻,他的父王也许正在和霍去病的大军厮杀。

而让他更不解的是,他本来是以俘虏的身份被押解到长安的,现在却享受到国宾的待遇,每日在这驿馆中锦衣美食。他很惶恐,这是不是传说中上路前的一个环节呢?要杀就杀,还要当做贵宾看待,大汉的皇帝究竟想干什么呢?听说大汉的皇帝年龄并不大,还不到四十岁,他与匈奴的单于一样么?

译令在前,侍女们在后,已经沿着楼梯缓缓地进了门。昆邪尔图赶忙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等待着命运的宣判。然而,他从译令的脸上看到的是欢迎与热情。

“殿下昨夜睡得好么?”译令体贴地问道。

昆邪尔图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侍女摆好面盆,将洁白的丝巾浸泡在冒着热气的水中,然后声音很柔和地请道:“请殿下静面。”

昆邪尔图走到面盆前,迟疑了片刻才把手伸进水盆。热水静面是他最不习惯的,匈奴人一年四季都是用冷水擦脸。可有什么办法呢?一个俘虏是没有资格提出要求的。

“请殿下用过早膳,换装更衣,有位大人正等着殿下呢!”译令道。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是要我死么?”昆邪尔图恐惧地跌坐在榻上。

译令笑道:“殿下多虑了,这位大人是要陪殿下去见皇上的。”

昆邪尔图忐忑不安地用完早膳,尽管典属国命匈奴来的厨师烹制了肥美的羊肉,侍女们捧上香甜的马奶酒,可昆邪尔图却没有一点味口。

撤去盘盏,侍女们立即上来帮他更衣,等穿戴整齐后,又一前一后地捧着铜镜到他面前。昆邪尔图临窗而立,看到了镜子里消瘦的面容。从被押解到长安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从来没有松弛过,只要一看见有士兵进驿馆的门,他就有死亡临头的感觉。

汲黯与典属国早已在下面等候,他们看见昆邪尔图下了楼,就迎了上去:“皇上今日要召见殿下,殿下是骑马去呢?还是乘车去?”

“还是骑马吧!匈奴人是马背上长大的。”

“还是乘车吧!殿下来长安多日,还没有看看长安城呢!”典属国道。

汲黯在一旁道:“就依殿下,骑马进宫,在下与殿下一道骑马同往。”

汲黯和昆邪尔图在未央宫卫士的护卫下,骑着两匹马出了驿馆大门。

上了杜门大街,每走一段汲黯就放缓速度,向昆邪尔图介绍长安的风土民情,宣扬大汉的文明。

昆邪尔图也第一次领略到了什么叫高屋广厦,什么叫长街通衢,什么叫土被朱紫,什么叫皇气氤氲。仅是一条杜门大街,他们就走了半日。路过东市的时候,汲黯驻马挽轡,有意识地与王子并肩而行。他指着矗立在市中心的旗亭楼说,这是我朝处决罪犯的刑场,凡是枭首的,头颅都要在刑场东南角的高杆上悬挂数日。

昆邪尔图听着,就觉得脊梁一阵阵发冷,脸色也苍白了。看着这一切,汲黯那双犀利的眸子里弥散出微妙的笑意。

两人各怀心事来到皇宫外,北阙司马带着卫士上前牵了马,汲黯就陪着昆邪尔图步行进宫。

未央宫宫苑更是让昆邪尔图目不暇接。那些雄伟壮观的阙楼,那漫长而又笔直的司马道,那一座座耸天而立的宫殿,任何一处建筑都顶得上几个单于庭。来到宣室殿前,包桑已早早地肃立在殿外等候,他看见两人到来,就上前引路道:“大人、殿下,请随咱家进殿,皇上正在宣室殿呢!”

当昆邪尔图和汲黯跨过殿门的时候,一幅让昆邪尔图震惊的画面展现在他眼前。

刘彻身着玄色铁甲,腰挎宝剑,正和大将军卫青站在匈奴全图前,他们意气风发的谈笑使这位匈奴王子心悬在了半空。

卫青道:“皇上,霍去病从前方来报,说我军深入河西两千余里,渡居延,收服小月氏,在弱水一带围堵住大批匈奴军,斩首虏三万零二百级,俘获单桓王、酋涂王、稽沮王、呼于屠王、单于阏氏和王子五十九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六十三人,迫降敌人两千五百人。”

刘彻道:“霍去病有大功于汉,让朱买臣带上朕的旨意,益封他五千户。封鹰击司马赵破奴为从骠侯,校尉高不识为宜冠侯,校尉仆多为辉渠侯。”

“霍去病还说,我军目前沿弱水向北,分三路堵死了浑邪王与休屠王大军去路,河西指日可得。”说完,卫青将霍去病的战报递给刘彻。

“好!好呀!真是铁骑万里,铁骑万里呀!”

昆邪尔图听到这里,“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包桑忙命两名黄门上前扶起,只见他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口中讷讷自语道:“父王完了……河西完了……”

汲黯暗地与卫青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都觉得,戏演到这里已达到目的,该收场了。遂上前道:“殿下受惊了。皇上在此,殿下还是快快参见吧!”

昆邪尔图纳头便拜:“昆邪尔图拜见大汉皇上。”

刘彻看了一眼昆邪尔图道:“你就是昆邪尔图王子吧,快快平身。”

昆邪尔图打量着面前的这位皇上,果然气度不凡。他小心地站了起来,问道:“陛下,我的父王……”

刘彻看了看卫青,卫青会意道:“浑邪王现被我军困于弱水下游,断炊数日,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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