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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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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有什么要事么?”

“太后没有说,只是……”

“只是什么?”

韩嫣再次压低了声音:“太后要臣严守机密。”

刘彻摸着锦囊,眉头一皱,他知道如果不是十分紧急而又严重的事情,太后是不会要韩嫣带信的。

在队伍结束演练、周坚到点将台复旨时,他对后半日的演阵给予了高度评价。

“朕问你,为何同样一支军队,前后大相径庭呢?”

“启奏皇上,后来的演习是依照皇上实战的旨意布阵排兵的,臣心中有敌,自然眼中有敌。”

刘彻对周坚的回答很满意:“爱卿之所言甚是。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要多了解匈奴,做到知彼才是。”

“诺!”

刘彻进而问道:“不知三军之事,而统三军之政者,则军士惑也。太尉以为然否?”

田蚡蜡黄的脸顿时变得通红,尴尬地低下了头。他何等精明,怎能听不出皇上话里的讽刺呢?那意思很明白,若不是太后,他绝对没有资格去做这太尉的。

这话的分量很重,它给田蚡的不只是尴尬,还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田蚡已经明白,往后在这个朝廷里,他单靠那一点精明,不可能赢得皇上的青睐和大臣们的尊重,他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浑浑噩噩了。

正恍惚间,他又听刘彻道:“传朕口谕,赏周坚金百斤,绢五十匹,以示褒扬。”

“谢陛下!”

田蚡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的心中并没有丝毫的快意。皇上把赏赐给了周坚,这不是给他难堪么?他似不经意地掠过窦婴,发现窦婴的神色忧郁凝重,他猜不透这个老儿现在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此刻,窦婴却没有心思去关注田蚡的情绪。刚才接过韩嫣带来的锦囊,刘彻神色的微妙变化引起了窦婴的注意。

走下点将台的时候,窦婴紧跟几步,贴着皇上的后背小声问道:“陛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些许小事,无关大碍。”刘彻轻描淡写地说着,似乎他现在全部的精力就是分享阅兵的兴奋。

窦婴站住了,看着刘彻走出营门轻快而又矫健的步伐,他想起了当年在思贤苑中的许多故事。只有胸中装着万里江山的圣主才会有如此的度量啊!可还没容他多想,就听见刘彻喊道:“丞相!你乘朕的车驾。”

窦婴弹了弹脚上的尘土,迅速跟了过去……

北地都尉韩安国一到任,就马不停蹄地巡查辖内防务了。

他不知怎样才能表达此行的心境。自从梁王刘武去世后,韩安国被牵扯到一件案子中,由于他谨言慎行没有受到廷尉府的追究,但却在家赋闲达数年之久,可他的心没有一刻不想着报效国家。每当夜深人静之际,他总是拿出虎头鞶,在心灵深处呼唤皇上。

可就是他这样曾为睢阳大案立下殊勋的忠良之士,要重新出山都得花五百金去叩开田蚡的府门。据田蚡说,是他说动了太后才为韩安国谋得这个位子的。而最让他伤感的是,当他赴任前想面见皇上时,竟被田蚡以各种理由阻挠。

走在高原的沟壑间,韩安国呼出的气都是干燥的。

这里已有大半年没见一滴雨了。北地郡司马告诉他,草原枯死大半,马匹过冬都很困难。

转过一座山头,韩安国举目远眺,长城逶迤起伏地横亘在眼前。虽说是深秋,但这里已是寒风凛冽了,刀子一样的风从大漠深处刮起,发出肆虐的吼声。风中夹带的黄沙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韩安国下意识地拉了拉头上的风帽,他不得不承认匈奴人的强悍,他们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穿过沙漠,在长城内外燃起烽火。回望身后,跟随他的士卒们一个个脸色青紫,盔甲上落满了沙尘。

他勒转马头,面对部属高声道:“本官深知,大家常年戍边北地,餐风饮霜,艰苦备尝,忠心可鉴。不过从北地到长安,仅数百里路程,我等身负守土保国之重责,宁可粉身碎骨,也不能让匈奴南窥长安一步。如有疏忽大意,贻误战事者,军法是问,明白吗?”

“明白!”

韩安国扬起马鞭,在坐骑的屁股上狠抽一鞭,部队又急速地前进,在他们身后,孤寂的太阳悬挂在灰色的天幕上……

这样的巡边进行了多日,他才回到北地都尉治所义渠城。

义渠城坐落在陇东高原之中,像一只猛虎盘踞在那,雄视着北方草原。它是汉王朝北方边陲最大的郡——北地郡郡治所在地,也是北地都尉的行辕。

说起此城的来历,那是四百多年前的故事了。那时候,义渠作为北方的戎狄大国,占据着东达上郡,北到草原,西到陇西,南达渭水的辽阔地域。但是它还不满足,野狼一样的性格使得它对关中之地垂涎三尺。三百多年前,它发动了对秦国的战争,一直打到泾河北岸,距秦国都城不足百里,这对刚刚进入关中不久的秦国构成了致命的威胁。然而,骄横的义渠王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有一天会死在一个女人手里。

秦昭王即位后,母亲宣太后摄政。这个美丽而又掌握秦国大权的女人向义渠王发出了邀请,请他到甘泉宫居住。她施展了女人的全部魅力去消磨义渠王的意志,甚至不惜与他生下两个儿子。直到有一天宣太后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时,他才醒悟。刚强而又妖媚的宣太后在杀了义渠王后,发兵一举灭了这个曾经称雄北方的大国。从此,秦国版图上又多了一方领土——北地郡。

但是,当韩安国踏上这片广袤的土地开始,就有一种危机感。数日来,他和北地太守、都尉史等一起视察了辖域内的各个要塞。越是向北,他的心情就越发沉重。

他在这里看到了什么呢?是边防意识的淡漠,是将士纪律的松弛,是官吏们的嗜酒懈怠,是老百姓的提心吊胆,是千里之遥竟无亭障要塞。这不为匈奴的长驱直入敞开了大门么?

直到一天,他们在边境的一个小镇,竟发现一个汉军士卒正拿战马的鞍鞯与匈奴人换酒喝。韩安国发怒了,他的马鞭狠狠地抽打在那个士卒的身上。

“大人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士卒在雨点般的皮鞭下打着滚,鲜血顿时染红了干裂的土地。韩安国铁青着脸,不停地挥鞭。那士兵先还叫着求饶,渐渐地只剩下微弱的“哼哼”声。

“再有违反军纪者,他就是下场!”韩安国怒吼着上了马。

在回都尉府的路上,韩安国的脸色更加阴沉,他心里有一种杀人的冲动。他不能理解,同是镇守边陲的将领,眼前的这位太守怎么就和李广有天壤之别呢?

在踏上都尉府的台阶时,韩安国捋了捋垂在胸前的胡须在心里发誓,一定要用这些误国之徒的血去祭奠那些死于匈奴铁蹄之下的无辜百姓和士卒。

北地太守小心翼翼地陪着韩安国进了都尉府,那个士卒的死使多年来浑浑噩噩的他第一次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别的不说,仅不设亭障这一条就够得上人头落地了。但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韩安国还不能把他怎么样,他毕竟是朝廷的命官,就是判罪,那也是廷尉府的职责,韩安国充其量也只能向朝廷上疏参劾而已。

刚刚落座,韩安国就怒不可遏地斥责道:“太守可知罪否?”

“下官不知,还请大人明示!”

“大胆!你在此为官多年,千里边陲,竟没有一座像样的亭障,难道不是渎职么?”

太守试图为自己的过失辩解,但刚刚张口就被韩安国打断:“任你巧舌如簧,也无法抵赖放纵部属、松弛军纪、荒疏边防的罪状。本官近日亲自察看,难道冤枉你了不成?”

太守见辩解不成,干脆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架势,哼道:“就算下官有罪,那也是廷尉府的事,将军能奈我何?”

太守的狂傲激怒了韩安国,他大吼一声:“本官要杀了你们这些国之蛀虫,以谢天下。”

“下官是朝廷钦命的官员,只怕皇上没给将军这个权力!”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本官今天就拿你开刀。来人!”韩安国话音刚落,早有刀斧手一拥而上,把太守及其属下二十八人捆绑起来。

韩安国扔下一支令箭,咬着牙齿地喊道:“把这些误国之徒推出去斩首,把头悬挂城楼上,以儆效尤!”

二十八颗人头现在已经在义渠城楼上挂了多日,有的已开始腐烂。

风,在每天日暮时分,就从高原深处肆无忌惮地朝着古城扫来,凄厉的吼声让每个初到这里的人都感觉到它的蛮荒和寂寥。

土地广袤的义渠郡,人口却非常稀少,十几万农牧民散落在高原和草原上,按照各自的生活方式延续着他们的生活。偌大的义渠城,不过三万人口。

太阳刚刚西斜,街上已是人迹寥寥;夜色笼罩在古城上空,只有更夫和巡逻的士卒表明,这是一座大汉的城池。

韩安国的睡意早已被窗外的风声吹得老远,街头传来更夫时断时续的喊声,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他站起来,在火盆前暖了暖冻僵的手,朝着外间喊道:“来人!”

从梦中惊醒的卫士顷刻间就站在他面前:“将军有何吩咐?”

“把凉茶换成热的。”

“诺!”

从睢阳到京城,他最大收获是将自己的家小安排住在了京城的尚冠街。关于他的职务,太尉的理由是再度出山,不宜过分张扬。其实,韩安国看出来了,太尉是一位十分贪婪的人。他很担忧让这样的人掌管三军会有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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